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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發展開源産業迫在眉睫

發布日期:2021年02月05日   浏覽次數:[]

歐盟委員會在最新的研究報告中指出,開源軟件對歐盟的經濟貢獻巨大。2017年至2018年,開源項目提交數量增加了10%,相當于歐洲GDP每年增長的0.4%,即每年630億歐元。此外,開源貢獻者的數量也增加10%,将使歐盟的GDP提高0.6%,達到每年950億歐元左右。

開源運動經過近半個世紀浩浩蕩蕩的發展,已經成為推動全球科技創新的重要力量,但這一概念在中國主流社會認知中仍然是一個小衆的存在。随着中國進入科技自主創新的時代,開源這一模式定将擔當起重要的支撐性角色。

開源一詞最早來源于“開源軟件運動”,它本質上是一種鼓勵開放協作、去中心化的軟件開發模式。從組織科學的角度看,創新活動有兩種驅動模式,一種是常見的“私人投資模式”,即通過有效的知識産權保護制度為創新者帶來回報,另一種是“集體創新模式”,即假設在私有化市場失靈的情況下,創新者為了生産公共物品而進行合作(Hippel, & Krogh, 2003)。開源屬于一種典型的集體創新模式,又可稱為分布式創新模式。

開源從萌芽到産業化的四個階段

開源是科技與人文因素相互疊加的複雜産物,其背後既源于學術界天然的分享精神,也深受軟件技術和商業模式發展的影響。總體而言,開源的發展經曆了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開源萌芽期,即上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初。這一時期軟件并不是能夠重複售賣的産品,尚未出現獨立的軟件技術公司。軟件開發主要發生在學術界和産業界的實驗室裡,在計算能力和編程技術的限制下,科研人員樂于通過分享來提高軟件開發的效率。這種分享精神正是後來開源運動的文化根基。

第二個階段稱為自由軟件時代(80年代)。這一時期出現了“軟件授權”機制,軟件開始作為一種産品進行售賣。當時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授權一家商業機構使用代碼,但是這家公司獲得授權之後立刻限制其他人的使用。這種行為受到了黑客的抵制,因此MIT科學家Richard Stallman于1985年創建了自由軟件基金會(Free Software Foundation),希望能夠為黑客們建立一套合法的自由軟件訪問機制,即“通用公共許可(General Public License)”。但是這一機制在軟件産業的發展浪潮中一直是非主流,因為自由軟件的概念很容易被商業界所誤解和抵制。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1998年黑客Bruce Perens和Eric Raymond發起了所謂的“開源軟件運動”(即第三階段)。“開源軟件運動”更強調經濟價值,而弱化了道德屬性。由此開源的概念開始被企業界所廣泛接受,許多全球性商業公司也參與到開源運動中,如今開源已經成為軟件産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和獨特的文化标簽。

第四個階段則是互聯網産業興起之後,用戶和流量的價值開始超過軟件的功能價值,為了加速從軟件化到互聯網化的轉型,軟件開源被越來越多的商業機構作為競争性策略所使用,出現了“開源軟件商業化”和“商業軟件開源化”的趨勢,即開源的産業化時代。

開源是科技競争的大殺器

從開源的發展曆史可以看到,開源出現的原因是為了糾正私人投資模式的失靈問題。然而随着開源模式的不斷進化,它與傳統的私人創新模式相互融合,形成了開放和封閉相互交替的所謂“私人-集體創新模式”(Hippel, & Krogh, 2003)。即商業公司通過開源軟件迅速獲得市場和用戶,打破原有的市場壟斷局面,用較低的成本獲取較大的市場份額,然後在此基礎上鎖定知識産權,從而獲取壟斷利益。

這一模式已經成為全球科技公司布局下一代科技産業的慣用策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谷歌公司的Chrome/Chromium浏覽器。在Chrome出現之前,浏覽器市場被微軟的捆綁策略所壟斷,僅有Firefox、Opera等産品占有少數份額,Google為了打開用戶龐大的浏覽器市場,于2008年推出了Chromium開源項目。這吸引了全球的開發者,其更新速度很快,每隔數小時即有新的開發版本發布,形成了壓倒性的産品優勢。最終導緻微軟放棄自己的捆綁式浏覽器産品,也推出了基于Chromium的Edge浏覽器。從這個案例可以看到,商業機構通過開源策略提供公共産品,打破原有的壟斷市場格局,可以形成新的“壟斷”格局和市場優勢。該策略的好處是由于借開源之名,這一“壟斷”通常不會被監管者所關注。

與此同時,開源作為一種全新的創新模式,已出現了明顯的溢出效應,向更多的技術領域擴散。在内涵上,開源已不僅僅是将代碼公開,而是開始深入到技術模型層面,出現了一批開源算法平台。在應用領域上,開源不局限于通用軟件領域,而是在一些特定場景下也出現了開源軟件,如能源、電力、醫療、管理等。這些趨勢表明開源已經成為一種新的創新方法論,開始深入到各行各業。許多科技公司正在利用開源模式布局下一代科技産業,例如谷歌公司2015年将人工智能引擎TensorFlow進行開源,并允許用戶使用其開源的圖片等數據進行建模。通過這個策略,它可以迅速占領市場,培養生态體系,并在行業标準方面形成話語權。此外,微軟以7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代碼托管和協作平台 GitHub,沃爾瑪也發布了其雲管理開源軟件 OneOps,使得商戶能夠進行跨雲平台的管理。通過收購開源平台極大鞏固了科技公司的壟斷地位。

國産開源産業方興未艾

開源是一個高度國際化的産業,已經從黑客的遊擊戰模式演進到了科技巨頭引領的陣地戰模式。中國的開源産業發展較為落後,雖然國産的開源軟件數量上不少,但由于缺少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頭部項目,導緻圈子裡存在着較強的“崇洋媚外”文化。

國内開源軟件的原創能力較弱與商業環境密切相關。由于國内企業普遍傾向于見效快、收益高的應用型開發,較少專注于核心技術的研發。通過梳理開源中國等平台上的開源軟件可以發現,大多數項目以應用軟件或單一功能服務為主,缺少具備原創性核心技術和系統級的開源項目。

此外,中國的開源項目呈現出小而散的碎片化狀态,缺少科技巨頭參與和專業的運營團隊,難以形成強大的生态體系。開源項目需要長期運營,且需要一定的資金投入,因此個人級開源項目往往發布1-2次版本之後便停止更新。而商業級、規模化的開源項目則由于絕大多數中國企業不具備開源運營的意識和人才,實際上也很難實施。除非企業有明确的戰略目标,否則不太可能把最新的技術拿來開源,進行開源的可能都是次優技術,且不會持續投入運營。

開源項目的成功需要具備諸多的條件,失敗是一種常态。在大多數開源項目裡,隻有少數人才是真正的貢獻者,絕大多數是使用者。高昂的運營成本與公益性之間的矛盾,使得多數開源項目的更新速度太慢,很難與同類的商業軟件競争,最終被淘汰。根據調研(Coelho, & Valente, 2017),開源項目失敗最主要的原因包括:被競争對手篡奪,項目過時,團隊參與時間不足,團隊興趣動機不足,技術落伍,項目可維護性差,開發團隊之間的沖突等。

通常一個可持續的開源項目至少需要4-5個人的骨幹人員參與,至少每3-4個月更新一個版本。例如較為成功的Kylin項目,技術團隊最開始隻有4、5個人,後來逐漸壯大發展到10幾個核心人員,達到了1-2個月更新一次的頻率。具有4-5人的穩定骨幹人員,再加上數十名業餘愛好者的積極參與,這是開源項目可持續發展的基本指标,但是能夠達到這一要求的國産開源項目依然鳳毛麟角。

大力構建自主開源生态體系

開源是促進技術創新的有力武器,但對于大多數中國企業來說仍然是一個非常陌生的領域。要在短期内追上全球開源浪潮的步伐,必須進行系統的布局,構建國産化的開源生态體系。對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破除對開源的錯誤認識和偏見,加強開源理論體系的建設。許多人誤以為開源是免費且沒有版權的,許多機構大量使用國外的開源代碼,但是極少對開源授權機制進行深入研究和合規性管理。恰恰相反,開源從最初就是要構建一種有利于創新的特殊版權機制,而且開源不等于免費,開源的商業化模式已經有了很多成功案例。目前國内對于開源理論的學術研究和案例分析均非常匮乏,遠落後于發達國家。為此建議積極開展開源理論體系建設,從倫理學、組織行為學、經濟學等角度開展相關的研究,建立開源案例庫。

第二,引導和鼓勵科技領軍企業對标國際巨頭,大力開展國産開源生态體系的構建。中國科技企業應當積極參與到全球開源産業的競争中,通過開源(複制)-改造(原創)-開源(擴散)的學習模式,形成應用、技術、服務和數據等多層次的開源發展策略。開源不能停留在部門級業務,而是需要上升到公司戰略,隻有讓最頂尖的技術開源,才有成功機會。通過培育一批開源創新項目,吸引更多的機構參與到開源生态體系中,建立以中國企業為引領的國際化開源社區。

第三,推動産學研合作,形成完善的開源人才培養體系。開源生态的核心是運營,運營的核心取決于人才的素質。做出成功的開源産品,必須要有出色的數字社區運營能力。此外,開源是一種全球性的創新協作機制,對人才的國際化水平和複合型背景要求較高。建議積極推進企業與高等院校的合作,開發完善的開源教材和課題體系,培養一批高素質的開源管理運營人才,支撐我國開源生态體系的可持續發展。

第四,加強開源理念的宣傳,制定開源标準和認證體系,促進開源的國産化進程。對金融、政務等事關國家安全的領域進行摸底調查,掌握開源軟件的對外依賴度。有針對性的開展開源理念、法律等方面的科普和培訓,制定國産化開源标準和産品認證體系,并将相關指标納入到考核體系中,逐步形成開源軟件的國産化替代。


(供稿:陳波 審核:林光彬 編輯:王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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